《金融時報》：為什么你覺得創新在加速？

蓋茨：軟件的魔力在于我們能處理一些事情，而且軟件復制的成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計。在過去250年里我們遇到過類似的變革，而在未來50年里，這樣的變革會更多。

像電影《銀翼殺手》那樣的世界，也就是機器人接管一切的世界還很遙遠，我們現在還不用擔心，對么？

蓋茨：在很長一段時間里，機器人都會是無害的。

你認為工人被取代的問題會很嚴重。哪個行業風險最大？

蓋茨：那些高中以下教育程度的工人，他們將被取代。人們一直在以相當快的速度取消流水線上的工作崗位，這是件好事。這讓商品更便宜。人們需要更多商品。

這意味著如果沒有搞好教育，就會出現這樣一些人群。在這種情況下，要是想創造就業，就需要進行補貼資助。

誰來補貼？

蓋茨：政府、社會，只要是想讓這些人有工作。

在現在這種Uber經濟中，你對倫敦出租車司機有什么忠告么？

蓋茨：真正的問題是無人駕駛汽車。Uber只是把勞動力儲備重新組織成更為動態的形式。真正的革命是機器化。

今天的科技公司涉足的行業會不會過多？

蓋茨：如果你碰見發明蒸汽機的人們，你可能會說他們都是一群自大的混蛋。不過蒸汽機還是改變了世界。這無所謂。

那么這些科技公司估值是不是過高？

蓋茨：對上市前的科技公司，我不會持看多態度，也不會看空。的確，很多估值過高。但事實是，這些公司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游戲規則，行業涉及制藥、農業、溝通、媒體與娛樂。

所以說現在不是科技泡沫了？

蓋茨：不像2000年到2001年3月那樣極端。不過，在這些上市前估值就好幾十億美元的公司里，還是有幾家會撐不過去。

說說怎么才能更好地應對氣候變化吧。

蓋茨：在這個問題上，人們有點被誤導了。用上太陽能面板一類的東西，就說陽光明媚的時候，太陽能就可以取代燃料能源。這種說法很無聊，因為你在晚上還要保證公寓的暖氣。這套機制的關鍵在于可靠性。你可以把白天的能源需求壓縮到零，但到了晚上，你還是會希望電力公司采用燃料能源。

（太陽能面板）效率能不能到30%，這里是有一些創新上的瓶頸。不過考慮到這是接受補貼的，所以在經濟上是不可行的。

講講另一個辦法“高空風”。

蓋茨：這個星球上很多地方有很多能源。其中之一就是噴射氣流。和地面的風不同，噴射氣流基本上是一直存在的。真正利用這種資源非常難，因為這需要一種類似風箏的設備，要能飄在2萬英尺高空。你還要考慮，如果在空中產生能源，那要用什么傳輸方法？你還要確保設備運轉不受天氣影響。這個領域有一些眼界開闊的公司。

關于政府的角色，里根總統曾說，英語里最嚇人的一句話就是“我是政府的人，我是來幫你的?！蹦阗澩@種觀點么？

蓋茨：在上述這些問題的解決上，政府要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。窮人沒有話語權，他們的市場也無利可圖。所以一些不涉及利益的活動，政府應該負責一大部分，慈善家負責一小部分，事情應該這樣。

那些所謂政府應該放手教育、司法、能源的說法，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。你要想知道這方面的實驗成果如何，就該去索馬里看看。

你曾說過，成功是個差勁的老師，這是什么意思？

蓋茨：非常成功的人多少都有一些被誤導了。他們沒有意識到幸運和技能在成功中的重要作用。

你最嚴重的失敗是什么？

蓋茨：在微軟，是搜索市場、手機市場，我失敗的東西太多了。

讓你給想創新的年輕人一些建議，你會說什么？

蓋茨：科學的力量是巨大的。企業家是利用了這些力量的人，但真正讓事情發生變化的是科學。如果你想成為帶來變革的人，挑一些最先進的科學領域，參與進去。

你曾說自己20歲時是大忙人，現在還是這樣么？

蓋茨：我在20多歲的時候沒有什么度假，也沒有周末。人們告訴我有董事會要開，我說那就周六上午吧。

現在我不像20多歲30出頭時那么狂熱了。過去我只關注一件事情，那就是不分晝夜地打造一家卓越的軟件公司。那時我知道所有員工的車牌號。我能講出來他們什么時候上班，什么時候下班。

年紀一變大，我覺得沒人能保持這種勁頭?，F在我有家庭和朋友。我也有假期和周末，不過和你們歐洲人比起來還差得遠。

現場觀眾提問

放棄化石燃料轉投可再生能源和能源存儲設備，你覺得這種做法怎么樣？

蓋茨：我覺得放棄化石燃料與解決氣候變化問題兩者間沒有直接聯系。學生們和教皇關心這件事很好。不過這種關心的勁頭最好能放在直接解決問題的途徑上。

你說有的未上市科技公司估值過高。Uber估值現在到了500億美元，Palantir是200億美元，Snapchat超過150億美元。哪一家是估值過高的？

蓋茨：微軟市值在5000億美元的時候，調整了通漲因素后我們一度是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。那時候我對巴菲特說，一家估值過高的公司的CEO該做些什么？我該說我們估值過高么？這是種很有趣的情況。即便你知道公司今后的利潤是現在的三倍，現在有些估值未免也過高。

這是因為在當時，公司一直使用股票期權作為獎勵機制。你給人足夠的股票，夠他們買一間度假別墅。那么接下來你就會發現，他們買了十間。他們熬了一段時間，把別墅全拿走了。來公司晚的人就一間別墅也沒有了，因為對未來增長的假設已經用光了。所以我們從那時起不再用股票期權作為主要的薪酬。

你認為在全球化、數字化的世界中，阿里巴巴以及中國扮演了什么角色？

蓋茨：西方成功的公司嘗試進入中國，拼搶印尼、印度等地的市場，中國公司也在試圖進入美國市場，看這些公司能有多成功很有意思。到目前為止，它們都沒有多成功。除非它們能改變游戲規則，否則很難做。從我個人經驗看，讓百度在搜索上比拼谷歌，不是件容易的事情。

走上國際后中國公司需要改變自己的企業治理方式么？

蓋茨：默多克需要改變他的企業治理方式么？企業治理方式是不是所有行業在今后取得成功的關鍵指標，我說不好。這些都是做世界頂級研發的世界頂級公司。

能分享下你事業早期失敗的教訓么？

蓋茨：20多歲的時候，我的基本理論是人不要緊，智商是最重要的。只要聰明，不管是物理學家、生物學家，都可以招聘來。我會分給他們一些工作，他們就會想出辦法，因為智商高。

在過去，我的想法是不要讓聰明人給笨人打工。必須要有這種智商的等級劃分。我的這種看法并未維持多久。等到了25歲的時候，我意識到智商有不同形式。懂銷售和管理的人，他們的水平高低似乎和智商是負相關的。這在當時讓我很迷惑。

你的基金會叫蓋茨夫婦基金會。如果沒娶梅琳達，你認為自己的事業會發展成現在這樣么？

蓋茨：當我和梅琳達第一次見面時，我們就討論過如何讓財富以合適的方式回贈社會，這是我們兩人共同的責任之一。她的想法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我們對這個基金會的看法，這一點毋庸置疑。